Elaine Shou

９月６號禮拜六，在公館的我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

「請問是侯奶奶的家屬嗎？」

我是。

「因為一直聯絡不到妳爸爸，所以打給妳。
奶奶的情況很不好，可能撐不過今天晚上。
所以可能要請妳聯絡妳爸爸趕快來醫院喔。」

............




我打了好多通的電話給媽媽
想辦法聯絡沒接電話的爸爸
後來終於聯絡上了　很緊張
我沒有馬上就從公館趕回家
因為心裡有點亂　不知所措
即使心理準備已經做了很久

稍晚　回到政大跟家人會合
我們一起搭計程車到醫院去
到醫院一如往常　上了二樓
我們到沒幾分鐘牧師就來了

當時我以為奶奶還沒有過世
後來才知道她那時已經走了
所以聽到牧師在禱告時說她已經蒙主恩昭
心裡還很疑惑　想說奶奶明明就還沒有走
這樣講怎麼有點不祥的感覺　真的好奇怪

即使那時候以為奶奶還沒走
在牧師禱告時還是哭得小慘
尤其在我們唱詩而我唱不出
只有最後一次勉強哽咽跟上
尤其在我看到　爸爸的眼淚
和爺爺顫抖著的手　的時候

在禱告結束時我摸奶奶的腳
驚覺她腳的冰冷　沒有溫度
才知道她其實真的已經走了



走出病房　我們在外面等待
沉默了好一陣　沒有說話。
後來牧師們和爺爺漸漸聊天
爺爺說　兩個禮拜前作了夢
他夢見奶奶穿戴得整整齊齊
手中拿著一把鑰匙　給爺爺
說　這是她新的地方的鑰匙

聽到這個夢的時候　我哭了
或許是因為聽爺爺談起奶奶
或許是因為這個夢很有涵義
或許是因為爺爺一直沒信主
而奶奶擔心爺爺無法上天堂
沒有辦法跟她回到同個地方
所以特地出現在爺爺的夢中
我也好希望爺爺能夠信主。
雖然爺爺從很早就接觸到主
在學生時代也唸基督教學校
爺爺總是說　要信早就信了

牧師馬上翻出了聖經裡的話
說著耶穌把天國鑰匙給彼得
然後他們問爺爺要不要接受
耶穌基督　在他的生命中。
爺爺點了點頭　其實我不懂
爺爺是接受還表示聽到了。
只是牧師說　壽爸爸感謝主
主耶穌從你年輕時就找到你
雖然你不信但祂一直不放棄
如果爺爺真的能信主就好了
我希望以後能跟我所愛的人
回到同一個國度同一個地方



在等待爸爸處理一些事宜時
我們和爺爺繼續斷斷續續聊
爺爺說　他們結婚５９年了
我還記得５年前他們的金婚
我１０歲　大家還拍了合照
我記得爺爺奶奶感情有多好
我記得大家都笑得非常開心
我記得那餐我愛上了吃花蟹

其實明年就是６０年紀念了
但是卻永遠也無法慶祝了。



我換到爺爺旁邊　牽他的手
而爺爺的手也握住我的手。
我只是想給爺爺一個依靠吧
因為抓著溫暖比較有安全感
我的手指在爺爺的手上輕拍
爺爺偶爾也會那樣拍我的手
我分不清楚是誰在安慰誰了

爺爺說起　奶奶是去年的９／４撞到
那天下午我們還有去醫院探試了奶奶
沒想到那次對話是我們最後一次對話
因為後來她進了手術房就再也沒醒來
奶奶９／５昏迷　６號時就動了手術
算到今年的９／６差不多剛好滿一年

就這樣　折騰了一年
在被禁錮的肉體裡。



一方面　我感激這一年
給了我很長的心理準備
如果奶奶的走是突然的
我一定哭得慘一百倍吧
畢竟我深愛著我的家人
離別真的是巨大的打擊
但是有心理準備很有差
我只用掉兩小包衛生紙

一方面　我感嘆這一年
因為奶奶白受苦了好久
在萬芳醫院動完手術後
有一陣子她還能夠溝通
會和我們眨眼或者睜眼
看看我們這些愛她的人
這些去探訪她的家人們
但是後來一次嚴重抽筋
奶奶就再也沒有了反應
其實　我想　對我而言
在那時奶奶就已經走了
我們努力留住她的軀殼
利用了先進的醫療繼續
努力讓她的身體能撐住
或許她早就沒有知覺了
其實我倒寧願是這樣子
不然病痛的折磨太痛苦
我無法想像每一次抽痰
管子進喉嚨有多麼痛苦
看過一次後我就不忍看

我似乎沒有對神祈禱　希望奶奶痊癒過
因為除了我知道這很難之外　我更希望
神能用對奶奶最好的方式替她做安排。
強留著不是辦法　或許讓她更加的痛苦
我只希望她能夠得到最好的照顧和休息



當爸爸跟牧師聊天
說道在奶奶嚥氣前
他有唱他唯一知道的聖歌　奇異恩典
給奶奶聽　希望她聽了能夠感覺平靜

聽到這裡我又忍不住哭出來。
至少在走的時候　奶奶不孤獨
至少我知道是主耶穌帶她走的

自從那晚爲奶奶的事情哭泣過
後來的幾天我都完全沒有哭過
所以我才說心理準備真的有用
直到今晚我打這篇文章的時候
我才又忍不住掉下一些眼淚。



那個晚上　我看到　只有在
ｃｓｉ影集裡會出現的冰櫃
在他們用袋子裝好奶奶之後
我想到的是ｌｏｓｔ檔案裡
ｊａｃｋ認他爸屍體的情景
那些只在影集裡面的畫面們
居然都活生生在我的眼前了
因為　奶奶真的已經離開了

我們開車到了第二殯儀館。



奶奶的身體被關進冰冷黑暗的箱子裡了
但她的靈魂已經在光明溫暖的天家
再也不會感到痛苦了。

雖然看著她被放進去的我真的好捨不得
我不想讓奶奶自己一個人留在那裡......



那天平常都不帶衛生紙的我
碰巧去康是美買了衛生紙。
那天媽媽碰巧戴十字架項鍊
她平常是比較少戴那項鍊的

如果說一切真的都是巧合
那也真巧　但也像種暗示
或許冥冥之中都有涵意的



奶奶真的離開我們了。
我一直都會記得過年時奶奶做的如意菜
我好愛吃的涼拌豆芽海帶　

奶奶送給我的一些東西
像是珍珠耳環　一些圍巾等
我不見得會用　但都是心意
所以即使不會用也會收下來
現在我更是丟不了了

我一直都會記得以前奶奶邀我們上山住
記得奶奶愛看連續劇　記得床邊的故事
總是讓我跟弟弟很安穩的在故事中入睡



奶奶　等我也會到永恆的天家
您可以再說床邊故事給我聽嗎？
我們會在地上好好陪伴爺爺的
您在天上別擔心　好好的休息吧
拜託別太快請爺爺去陪您好嗎
對您們我真的都好愛好捨不得。
希望現在的您是安祥而快樂的。



奶奶，我會一直記得您。
以及您的好　和您的愛。

沒有陪您嚥下最後一口氣不要緊
因為我早在病床邊跟您說過愛您
也吻過您的臉頰　我沒有遺憾。



Rest in peace, my dearest granny.
i know Jesus will take good care of you :)
we will always keep you in our mind.